供应链金融用例解剖（1）：应收质押融资
近期RWA也就是所谓现实世界资产“上链”（上区块链）的热风又刮了起来。依稀记得上次参加所谓区块链赋能实体经济的研讨会还是2018年的事了。时隔多年，仍能清晰回忆起当时笔者在会上发言谈了三个关键问题：一，数据上链前和上链时如何保真不造假？二，用户要不要持有私钥，体验门槛如何解决？三，监管相容性如何？
如今一晃五年过去，依然没有人能够做出一个令人信服的、非区块链不可的实体经济落地案例出来。在所有区块链结合实体经济的应用方向里，笔者最看好的就是供应链金融了。原因是，区块链作为结算层，天生更匹配金融用例。当然，这个判断仅仅是感性直觉的猜测，或者，科学的态度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近日复又与一些朋友探讨、交流、碰撞到关于供应链金融的话题，但大部分观点及相关文章报道仍然和五年前类似，堆砌区块链术语和玄虚概念的词句较多，而具体、仔细甚至焦点明确、数据量化、实事求是的细节表述比较少。
特别是当我们抛出陈年老梗“为什么必须用区块链？换成数据库行不行？”进行灵魂发问的时候，气氛忽然就变得尴尬，如鲠在喉。
因此，我们还是用一系列的文章，和解剖麻雀的精神，来把供应链金融里比较常见的用例一一做个剖析，并结合区块链的特点，对主流的观点进行质疑和发问。在今天这一篇，我们先谈谈应收账款的质押融资（下文简称为应收质押）。
20230610-B01.png 图：应收账款质押融资流程图
应收质押是应收融资的一种。应收融资可能是供应链金融最可行、也是最大的一个用例了。如书本里讲的，“应收账款是上游企业在将来收到的现金流，具有债权属性，而以此作为质押物能够使将来的现金流变成当前的可使用资金。”“应收账款融资的本质是将供应商与下游企业之间产生的未到期应收账款作为质押物来获取银行贷款，资产质量和和信誉水平较高的核心企业是最终还款方。”“应收账款融资在……西方国家已经成为中小企业的主要融资方式之一……”[1]
供应商作为上游企业一般是中小企业，而下游企业是大企业，又称为核心企业。大企业博弈优势大，账期长、回款慢，给大企业供货的中小企业垫付资金压力大，于是常常会拿着大企业的“欠条”去找银行借钱缓解，这就是应收融资。具体的，根据“欠条”所有权是否转给银行，又分为质押和保理两种形式。应收质押，是银行把大企业的“欠条”看作一种金融资产，要求持有“欠条”的中小企业把该资产质押在银行，凭此贷出资金。而应收保理，则是中小企业把“欠条”转让给了银行，换出现金。
从上面的图中可以看得比较清楚：供应商给核心企业供货(1)后，核心企业会给到供应商一个应收账款的单据(2)。供应商拿着应收去找银行贷款(3)。银行要检查应收单据（抵押物）及核心企业付款承诺（要求签署承诺书）真实有效(4)。一切良好，银行给供应商放贷(5)。供应商拿到货款后，就可以继续购买原材料、继续生产更多商品了(6)。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种模式下，供应商是保有对应收的追索权的。这降低了银行坏账的风险。
在应收质押模式中，如何用到区块链呢。我们很容易想到的，就是把应收单据数字化，变成区块链上可以流转的一个token，而且是NFT (non-fungible token)。
但是，说白了整个模式都是围绕着核心企业这个中心来转的。也是靠着核心企业的信用，银行才会愿意给上游供货的中小企业放款。在没有电子化的年代，用具有一定防伪能力的纸质票据，就可以走通整个模式。有了IT/互联网之后，只要大企业建设一套中心化的数据库系统，给上游中小企业和银行都开个端口，就可以提高整个流程的各环节的效率——最简单的，送票不用跑路了，在网上点击几下就搞定了。
但是把区块链引进来，把票据token化，如果只是为了把应收票据在原来的三个主体之间进行数字化流转，却没有改造既有的关系和模式，那么意义就真的有限，也几乎看不到采用区块链的必要性。
笔者有一个大胆的设想，就是通过应收票据的上链和token化，把三方中的银行一方踢掉，用crypto借贷协议取而代之，是否可以重新发明应收质押模式呢？
剖析银行在应收质押模式中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money printer（印钞机）。现代银行并不是用存款来放贷，而是根据balance sheet（资产负债表）的资产端随时可以在负债端印钱放贷。当银行收到中小企业交来的核心企业的“欠条”时，它把“欠条”放在资产端，于是就可以“嗖”地一声像变魔术似的，在负债端同步增加了等量的现金，马上就可以安排贷放给急需款子的中小企业了。银行贷放出去的M2，是它自己印的信用货币，是credit。
把法币世界的银行，替换成加密世界的借贷协议，资产负债表的膨胀，就不发生在银行，而是发生在加密世界了。这就是借了实体经济的力，壮了加密货币的势。也是借了加密世界泛滥成灾的流动性，来解现实世界的渴。
上链不是目的，token化也不是目的，这两个都只是手法。这些手法都指向一个目标，即打通加密货币和现实世界，以及，消灭银行。（灵魂拷问：资金成本能做到比传统银行系统性地低吗？）
参考资料：
- [1] 《深度区块链》第四章 区块链与供应链金融